當前報紙日期:  2019-05-03

母親的舊肩墊

蘇國欽
2019-05-03

  一天,我帶著在上幼兒園的孫子到老房子找一件東西。在我自顧翻箱倒櫃盲目尋找的時候,孫子也在旁瞎忙活。“爺爺這是什麼?",我扭頭一看,看到小孫子正舉著一樣東西向我晃著,我的心痙攣似地“咯噔”一下,那不就是母親的舊肩墊嗎?
  思緒一下子把我帶回到那艱苦的年代……
  我彷彿看見年輕的母親與一群姐妹們披著肩墊在建築工地上,挑著沉重的擔子來回穿梭;依稀又見母親與搭檔扛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順著木架上屋頂,木架在搖搖晃晃,母親的雙腿顫顫巍巍的。
  當年村子裡家家戶戶日子過得很艱難,男人外出謀生,家裡的重擔自然落在持家的女人身上,她們必須承擔起身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與擔當。她們往往不知疲倦地勞作著,忙完生產隊的活,就忙家裡自留地,甚至還去打零工掙錢貼補家用。
  在我們惠東南沿海地區,蓋的房子都是石頭結構。母親們做零工就去工地給泥水工匠打下手扛石頭或挑沙土,或到海邊去當挑夫,跋山涉水將剛上岸的海產品送入內地,全都是一些苦力活。尤其是挑運海鮮,為了搶鮮上市趕時間,一路上,她們不斷地把擔子左右肩換來換去儘量不撂下,直到肩膀酸了疼了實在撐不住了才不得不找一個地方稍稍休息一下。返程時,肩上擔子又是兩筐滿滿的山貨。
  孱弱的肩頭時時負重碾壓,一件新衣裳穿上沒幾天後肩膀部位就被磨得稀薄甚至開了洞。於是,她們就仿照老一輩傳下來的一種既簡單又實用的土辦法,把一些穿破的衣服收集起來,然後逐一剪下上面尚好的布料,洗淨曬乾後加工成一塊塊漂亮的肩頭護墊。這種別人不屑一顧的廢品在她們手裡就成了寶貝。當肩墊披上肩頭承受著重擔碾壓,它或多或少能緩解皮肉疼痛?只有經歷過,才能感受到那種痛苦。
  在我小時的記憶裡,母親每晚坐在床沿昏黃的煤油燈下做針線活,不是縫補衣服就是納肩墊。每當我一覺醒來母親還在飛針走線,只見她身體緊挨著桌上的煤油燈,右手一起一落,時不時伸展腰身。微弱的燈火苗不斷冒出一絲絲黑煙,散發出刺鼻的煤油味,……迷迷糊糊中我翻了身子傍著母親的後背又睡著了,早上醒來母親已出門做工去了。
  我母親納肩墊手工細膩,不同顏色的線條相間,一針一線均勻細密、平直工整。一塊薄薄的肩墊就像一朵美麗的花兒,不僅能給自己身心以片刻的慰藉,並且還能作為禮物贈予工友,以表達深切的情誼。
  母親常常說:“納肩墊比幹粗活還艱苦,挑燈熬夜千針萬線,煤油燈昏暗視線不好,且布料又澀又厚根本使不上勁,一不留神要麼是折斷針要麼是被針扎傷小指頭,費力又傷身”。每納一塊肩墊免不了要這樣折騰好幾個晚上,小油燈常常亮到深夜。
  往事已去,未必成空。 母親生前用過的肩墊,留存著她青春的氣息和艱辛勞動的血汗,保存著她對家庭的那份責任和擔當,充滿濃濃的母愛,傾注著兒孫綿綿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