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廣場
日期
當前報紙日期: 2019-05-13
山裡那些“花姑娘”
洪虹
2019-05-13
菊花、茶花、香花、田花……在寂靜的小山村，除了遠近可聞的犬吠聲，最熟悉的應該是不時傳來的鄉親們呼喚女兒聲。各種帶花字的名字時常在鄉村田野的屋前屋後被叫得山響。只有村裡人知道，人們叫著喊著的各種花名，其實是在呼喚他們的姑娘。
細細回想，村裡拿花取名字的人，好像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一些姑娘，這也是時代的特徵。讓我銘記於心的是，這些“花姑娘”，不論輩份高低年齡大小，都是我小時候的好夥伴。
菊花，論輩份比我小，年齡卻比我大一歲，她是我堂兄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堂侄女。菊花生得瘦小黝黑，性格卻好強潑辣。記得那時候的小山村，燒飯煮豬食都是用柴灶。柴灶的燃料是從山上拾回來的乾枝枯草，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柴火”。當時各家的柴火主要由我們這些十歲左右的小姑娘負責。菊花手腳靈巧能幹，每次撿拾的野菜和柴草最多，而且不管是用籃子背或用擔子挑，或是走在田間小道或崎嶇山路，她都是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就像是我們的大姐大。遺憾的是，一直到過了青春期，她還是長得最慢的，身高遠遠落在這群“花姑娘”後面。我們都覺得她是被那些柴草擔子壓矮的。後來我才懂得，青春期孩子的身高和獲得營養的多少確實有很大的關係。但在那個物質匱乏生活貧困的年代，鄉親們的溫飽都難以保證，還從何談起營養！菊花個子長不高，豈止是那些柴草擔子所致，那是特殊年代的苦難生活所造成的。這從與她年齡相仿的一群“花姑娘”的身高也得以證明，當時這些“花姑娘”都長得不高，菊花只是比她們更矮小一點。
香花，比我小一歲，是我伯父的女兒，我的堂妹。香花性格隨和，做事不急不火、不緊不慢。可能因為她的這種性格，讓我義不容辭地成為伯父家割兔草拾柴火的主力。當時我暫時寄養在伯父母家，但因為我的性格比較急，手腳靈活做事麻利，和菊花比較相似。所以每次上山撿拾柴草，我和菊花兩人都是一前一後，肩上的擔子份量也不相上下。到後來，香花真的長得比我和菊花高和白胖。所以我也曾經認同了我媽的說法，我在兄弟姐妹間長得最矮，是因為被那些柴草擔子壓制的。可這能怪誰呢？怪那個動亂的年代？怪父母不得不把我送到鄉下寄養在伯父家？還是怪我的性格倔強不怕吃苦耐勞？
還有茶花、田花……
後來我回到了城市父母的家。雖然離開了貧困的小山村，離開了山裡那些“花姑娘”，而在我的心裡卻忘不了她們。我多麼希望，這些以花為名的姑娘，她們的人生能像花兒一樣美好。這或許也是她們的父輩當時為之取名的願望吧。但人的命運離不開他所生活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境的制約。生活在那特定年代貧困小山村裡的這些“花姑娘”，有許多人注定命運多桀，菊花就是那不幸中的一員，因為生活的種種不易，她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如今再也聽不到鄉親們呼喚這些“花姑娘”的聲音了，但在我心裡，這些聲音並沒有消失，它們永遠迴響在記憶深處。每當回憶往昔，我會不自覺地默默呼喚著她們。
菊花，願你在世界的另一頭永生安息。香花、茶花……我祝福你們，身體健康，生活快樂，如意幸福，衷心祝願我們的後半生都過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