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鳳凰，是恍若人間仙境的鳳凰古城。
在《邊城》中，沈從文將他魂牽夢繞的故鄉鳳凰城描繪得如詩如畫，千年的淡雅憂鬱之美，隱於湘西萬重大山中。那句被譽為“民國最美情話”的“我離開北平時還計劃每天用半個日子寫信，用半個日子寫文章，誰知到了這小船上卻只想為你寫信，別的事全不能做”，這是當年沈從文回鄉探望病危的母親時，在湍流不息的沱江上一船艙，面對綿延遠山、星羅棋佈的橋堡城牆、連排小巧的吊腳樓，給遠在北平的妻子張兆和的信上寫的話，歷久彌鮮充滿愛情的真摯和詩般意境。
那時的慢時光裡，車馬、舟船和信件都很慢，慢得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慢得為等一個人堅守著一座城。
與雲南麗江、山西平遙齊名的鳳凰古城，曾被新西蘭作家路易艾黎贊為“中國最美麗的小城”。它位於湖南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西南部，地處武陵山脈南部，雲貴高原東側，介於懷化、吉首、貴州銅仁三地間，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史稱“西托雲貴，東控辰沅，北制川鄂，南扼桂邊”。橫貫鳳凰縣中部的沱江從西向東日夜奔流不息，北起烏巢河，經臘爾山、麻沖、落潮井、都裡、南華山、沱江鎮、官莊、橋溪口、木江坪九個鄉鎮，至瀘溪縣河溪入武水，匯注沅江。
鳳凰春秋戰國時屬楚地，秦時屬黔中郡，唐設渭陽縣，元、明設五寨長官司，清設廳、鎮、道、府、為湘西軍事政治中心。這座被人描摹了無數遍的城，在邊遠的山水一隅，靜守著安謐時光。
那年深秋，我隨泉州圓夢學校教職工遊學湘西。從天門山下來，我們乘巴士直奔鳳凰古城，到達時已是晚上八時。寧靜的夜幕光影迷離，萬家燈火燦若星河，我們入住雲橋旁的念楃客棧，門前便是寬闊的沱江，幾條小船泊在江口，流水喧嘩。早就聽說，鳳凰古城的夜景很美，我們匆匆吞咽著晚餐，心卻急著飛向夜色裡的古城街巷。
臨水的古城街夜，過往遊客摩肩接踵。屹立北岸通體透亮的萬名塔，與南岸掩映在燈影裡迤邐的吊腳樓群遙相呼應。喧囂中有歡快絢麗的霓虹，有動感活力的音樂，有光怪陸離的酒吧，還有吊腳樓苗家人的特色餐館，盡可攜友狂歡。遠處的虹橋風雨樓若隱若現，隨著清澈的沱江水在光彩裡跳躍，我們醉入現代樂器和古風彈奏的和諧樂章，醉入歌手悠悠的吟唱，醉入這片歌的海洋和燈的世界，宛若曼妙的夢境。
歷經300多年的城堡，始建清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商業興起於乾隆年間，古貌猶存，集市林立。深街長巷簇擁著一幢幢木樓，雕樑飛檐、青磚紅瓦，商舖鱗次櫛比，客旅雲集。夜空中亮起的霓虹和盞盞街燈，勾勒出沱江與山城的輪廓，明暗渲染，層次分明。繁華熱鬧的夜市，訴說著數百年來湘西古城的豐饒和富庶。
我們行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悠長水畔江岸，絢爛光影中的山水、人與橋、古城牆、吊腳樓，動靜相融。沿江兩岸的光如花海般地綿延盛開，把整座山城映得美仑美奐，色彩斑斕。我性喜悠靜，不知走了多遠，走累了，於是隨緣尋了一處臨江的茶館歇腳。
獨斟一甌清茶，思緒隨縷縷檀香從案上冉冉升起，推窗時的驚艷，如一越千年的重逢。如水的月光，徘徊於燈火闌珊處的榭亭樓台，徬徨於水流潺潺的小橋人家。秋水漲滿沱江，明月下的鳳凰城，盈盈皎潔，紅塵喧囂的紛擾剎那消失，人世隨波逐流的浮華彷彿不再真實，不見來路，不知去處。
夜深了，水輕拍著江岸，古城吹來的涼風蕩漾著夢的月光，我在忽遠忽近的江水聲中微醉微薰，享受著這人間豐盈的美和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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