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須剛正

  根據文獻資料的報導,朱自清與聞一多歲數相仿,又是同事,且還都是西南聯大中文系的名教授、大學者;不過,他們兩人的性情卻迥然不同。他們當年的同事王了一先生曾說:“聞先生是剛,朱先生是柔。”然而,不管是剛還是柔,他們都具有學者應有的剛正的一面。
  有一段時間,朱自清曾兼任清華大學圖書館館長,館中一職員工作不稱職,朱自清先生就將其解聘了。那時,朱先生自己也即將辭去圖書館長的兼職,但他還是在自己離職前先把那館員解聘了,免得把困難和麻煩留給後任。這是我從王了一先生的回憶文章《懷念朱自清先生》中看到的,應該不虛。
  朱自清先生的文章洗練、樸實,行事風格亦是如此,不拖泥帶水,職工工作不稱職該辭退就辭退了,絶不縱容或把問題留給下任。朱自清先生的剛正之氣,還讓我想起了當年北大複員(從昆明西南聯大遷回北京)時的北大代校長傅斯年的剛正與魄力。
  1945年9月,遠在美國的胡適被國民政府任命為北京大學校長,在其回國前北大校長一職暫由傅斯年代理。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長後即在報上發表聲明,拒絶漢奸(筆者按:周作人、錢稻孫等偽教職員)進入重建後的北大任教。傅在給其夫人俞大彩的信中說道:“大批偽教職員進來,這是暑假後北大開辦的大障礙,但我決心掃蕩之,絶不為北大留此劣根。”又說:“在這樣的局面下,胡先生(指胡適)辦遠不如我,我在這幾個月給他打平天下,他好辦下來。”
  掃除障礙,為後任工作鋪平道路,朱自清和傅斯年一樣具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改造社會風氣的忘我犧牲精神。換成當今,許多人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多栽花,少栽刺”作為自己的處世哲學,忍一忍就過去了:反正我也快卸任了,何必去開罪人呢?還是交給下任去處理吧。下任呢?又往往是“新官不理舊賬”,結果問題越積越多,以致積重難返,阻礙了社會的進步與時代的發展。
  相映成趣的是,聞一多先生也幹過這種為改造社會風氣而不惜“開罪人”的事情。
  1941年,朱自清先生休假,聞一多先生代理中文系主任。系裏老教授、曾在安徽大學校長任上為學潮一事當面頂撞過蔣介石的劉文典先生,應雲南一土司的邀請為其做壽文。不料,劉教授一去竟半年不返校,課程、學生都不管了,聞先生為正教風就把他解聘了(當時清華對教授每兩年發一次聘書,期滿不續聘,叫做解聘)。此事也出自王了一先生的紀念文章,可以查證。
  正因其剛正,便有了後來朱自清先生“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救濟糧”的節氣。
  也正因其剛正,才有了後來聞一多先生在李公樸追悼會上拍案而起、慷慨陳詞、視死如歸的壯舉。
  難怪毛澤東會在《別了,司徒雷登》一文寫道:“我們應該寫聞一多頌,朱自清頌,他們表現了我們民族的英雄氣概。”
  聞一多和朱自清等人一身正氣,是我們學習的楷模與看齊的標竿。我們的學者若是缺乏剛正之氣,就如同人喪失了脊樑骨一般會被人瞧不起。往大處說,會導致社會風氣的急劇變壞;往小處講,是不能成為一個大寫的“人”。
  知識分子是國家的希望,學者是民族的脊樑,若是希望不純,脊樑不正,世風又談何純正?國家又談何興盛?朱自清、聞一多等先生雖早已故去,但他們身上的浩然剛正之氣依然在我們當中激盪,鼓舞我們奮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