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時，電視購物欄目主持人正在賣力地推薦著蟲草：每天三隻蟲草，擁有幸福晚年。老殷看了看電視，長嘆了一口氣，裹上棉衣，出門向醫院奔去。
退休後，老殷報名參加了愛心義工隊，隔三差五到醫院幫忙照顧病人。他很和氣，臉上常掛著微笑，醫院裡的人都願意跟他說話。老殷常跟人說，沒事多聊聊開心事，心情好了，病自然就好得快。
在醫院裡，老殷見到了再次住院的田伯，他知道田伯肯定又是因為高血壓住院的。其實，田伯的血壓並不是特別高，只要按醫生說的，吃些降壓藥，生活方面好好調理，就可以控制好的，根本不用住院。可老田不這麼認為，只要身體不舒服，他就一定要住院。他有他的理由，我頭暈腦脹，兒子又不在身邊，萬一血壓猛漲得不到救治，怎麼辦？醫生拿他沒辦法，只得讓他住院。
老殷不止一次聽其他病人說起過田伯愛住院的事，末了，大家還會說上一句，他這病是錢燒的。他也聽旁人說起過，田伯的兒子在做房地產的生意，資產好幾十個億。
田伯常跟病房裡的人炫耀自己的兒子多有錢，又有多孝順，魚翅燕窩當水喝，蟲草人參做零食，到最後還要問一句：“你吃過這些東西嗎？”說的次數多了，其他病人不太願意搭理他。
老殷是個另外，不管田伯說些什麼說多長時間，老殷一直保持微笑，有時還會點點頭以作回應。兩人處熟了，田伯有些心裡話也願意跟他說起。
老殷每次想起他第一次見田伯的場景，都會忍俊不禁。那天，田伯叫住了老殷，往他手裡塞了幾根蟲草，得意地說：“這是蟲草，高檔補品，你沒見過吧？”見老殷不吭聲，田伯得意地笑著，伸出手指對老殷比劃，說我每天吃三隻呢。老殷明白他的心思，笑著說：“這一定是你兒子買的吧，他真孝順，你要把病養好，讓他不用一直牽掛著你。”
與往常不同，田伯這次情緒有點低落。老殷問了旁人才知道，田伯住院五天，他兒子只來過一次醫院，待了不到五分鐘就走了，說是約了客戶，談一筆大生意。兒子走後，田伯情緒低落，側臥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老殷輕身走到田伯病床前，自顧自跟他說起了自己過世的妻子，在物流公司開貨車的兒子。第一次聽到老殷說起家事，田伯雖然感覺奇怪，但也沒多想，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來。田伯說到，兒子對他挺好的，他想要什麼兒子就給他買什麼，只是一年到頭也難得回家幾趟，每次都是來去匆匆。他沒辦法，想了一個“臭招”，每隔一段時間就住院，讓兒子來看他，多見兒子幾次。
老殷聽完後，心裡挺不是滋味，拍拍田伯的肩膀，說：“兒子也不容易，現在掙錢多難啊，多體諒體諒吧。”
回到家後，老殷一眼看見牆角放的兩盒蟲草。這是兒子在青海拉貨時買回來的，花了他一個月的工資。
夜涼如水，老殷很想給兒子打個電話，跟他說會話，聽聽他的聲音，可兒子一直沒接電話。他想，或許兒子正開著貨車，不方便接電話吧。
他走到神壇前，看著嵌在相框裡的妻子，小聲說著：“我今天又去看了醫生，看癌細胞轉移的情況，我半年後就可以去見你了，等著我。”
涼風入窗，一張診斷書像斷翼的蝴蝶飄落在蟲草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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