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北婚俗裡的茶

  古往今來茶不僅是一種高尚禮品,還是純潔、堅貞的象徵。又因茶樹四季常青,象徵著天長地久、代代相傳的意思。所以在閩北締結婚姻的每一個過程中,都離不開茶。
  喝茶是一種特殊的情感交流方式,潔白的冰糖泡在氤氳的茶水裡,人們可以傾心交談。所以相親時,當男子在媒人的帶領下,第一次走進女方家門,寒暄過後,讓座,上茶。當然這時的上茶與平時是有點不同的,這不同更主要的是表現在心裡層面上。
  當女方父母滿面春風地端來一杯熱熱的冰糖茶,款待新到來的客人時。接下來要看男子接茶時是平靜還是慌亂?再看他是禮貌還是無禮。眼尖的父母可以從最初的這些不經意的動作中看出一個人大體是個怎樣的人。
  隨著三方慢慢地品茶,其實就是女方家長與相親男子的一場較量,父母往往可以巧妙地從男子的言語舉止與喝茶的儀態中看出一個人的品質來。真是茶如人生,人生如茶哪!一不小心,這場婚姻就有可能泡湯。如此殘忍的茶,想想都讓那些男子感到汗流浹背、或心驚肉跳!
  氤氳的茶香裡,或鹹或淡的言語中,隨著男子一杯甜茶下肚,這場婚事的成功與否已差不多能敲定下來。女方若看中了男方,在男方起身要離去時,女方家長就會笑容滿面地說:“希望有空再來喝喝茶。”男子一聽這話,若他也中意看到的女子,心裡立馬樂開了花,邊向外走,一邊又鞠躬又點頭的。
  當相親男子走到門外時,媒人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提提衣角,摸摸頭髮,小心地,笑盈盈地徵求意見:“有空就擇個日子到男子家中去看看他的家當?”
  女方家長笑著說正好我也想到那個村子去看看親戚或朋友之類。
  “好的,好的!訂個時間,我在那村莊等你……”
  值得一提的是,一場相親過程中,作為主角的女孩子,在這裡是最不重要的人物,她只在大家喝茶的過程中,被父母叫來站在邊上看一眼男子,也讓男子看一眼,然後就躲開了。
  當女孩子在家人的帶領下來到男方家裡時,男方也要用甜茶待之。這是男女婚姻中的關鍵一道茶,喝好了,就是千年修得共枕眠,成就一段佳話,喝不好,也許就再也沒有下次的茶可飲。在簡簡單單地喝過茶後,女方的家人就會以各種理由起身在男方家裡四處走走。因為這次的喝茶只是個幌子,他們來的真正目的是看家底的,哪能讓一杯茶給攔住腳步?當他們把男方家裡裡外外看個夠後,覺得滿意,那就皆大歡喜。
  婚事定下後,接下來就是選擇良辰吉日舉行婚禮。雙方結婚的日子一旦敲定,男方女方就要開始請書記(註:指幫忙寫寫記記的鄉村有文化之人)寫請柬,包喜茶。這喜茶,是男女雙方表達忠貞與愛情純潔的象徵。
  據說此風是從唐朝社會“風俗貴茶,茶之名品益眾”中演變而來的。當年文成公主下嫁松贊乾布時,就帶去“湖含膏”等不少名茶。從此,茶葉不僅成為女子出嫁時的陪嫁,還逐漸演變成一種婚禮的特殊形式。
  喜日子這天,早早地,男方接親的隊伍就浩浩蕩蕩地來到女方家門前了。這時早就等候的女方親人燃起鞭炮,熱鬧的響聲過後,女方客氣地將接親的客人迎進大廳,讓他們坐在大廳的大紅圓桌上,一一倒上甜茶,讓他們慢慢品嚐,等著新娘子梳妝打扮。
  接親隊伍中一個十幾歲小孩挑的丁簍中,最上層有兩個用紅紙包著寫有“海誓”和“山盟”的喜茶包。一看這字就明白,這是男子在向他心中的女子海誓山盟呢!紅燭點亮,主人焚香,然後把丁簍裡的喜茶虔誠地放到大廳供桌上供著。
  同樣,新娘子要出門時,女方也要把書記早包好的兩包寫有“冰清”“玉潔”字樣的喜茶放入丁簍,隨著嫁妝被挑到男方。男方同樣是把它們放在大廳的供桌上供著。
  婚禮過後,雙方的喜茶在供桌上供上一段時間,就要像寶一樣地收藏起來。因為村民堅信喜茶是一種很好的藥材,能衝去晦氣,帶來吉祥如意的效果。誰家小孩若是生病發燒了,就要到有喜茶的人家裡去討一點來泡茶讓其喝下;誰要是到孝場去,感到身體不適了也要用到喜茶。他們說喜茶專治這類怪病,且很靈的。民間說這也是一種沖喜法。
  新娘子一進男家門剛落座,男方家中有福氣的長輩馬上要倒上一杯甜茶讓新嫁娘子喝。意在讓新娘子今後的日子甜甜蜜蜜。這茶與在新娘子箱籠裡放有的一小包茶一樣,是用以祈求婚姻美滿幸福,恩愛如初、情深意厚、健康長壽之意。這杯茶是萬萬不能缺的。
  一對新人在洞房花燭後的第一個早上,像電視電影裡看到的場景一樣,新娘子要向公婆敬一杯甜茶。這天公婆早早起床,穿戴整齊後端坐在大廳的一側,專等著他們家的新嫁娘來敬茶。當滿面含羞的新娘從新房裡一步步走向大廳,在供桌上倒了兩杯熱茶,來孝敬公婆時,他們笑容滿面地接過茶時,還沒喝心裡早甜得一塌糊塗……
  如今,在政和楊源鄉一帶還流傳著一種古樸風俗,就是以茶代酒的民俗茶藝——“新娘茶”。由當年過門的新媳婦,邀請當地上了年紀的婦女,在端午節這天,來家裡品茶。這風俗,展現的是鄉民間和睦融洽的淳樸關係。這茶也可以說是整個婚俗過程中最後的一道茶了。
  茶在民間茶文化中的種種習俗,歸根到底反映的是中華民族心底裡一直追求吉祥如意的文化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