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幕映現的歲月

  批改作文的時候,看到一個來自農村的學生在《有一種記憶叫溫暖》一文中寫道:“赤足走在有些紮腳的田埂上,抬頭望望蔚藍而無垠的天幕,低頭看看遠處升起的裊裊炊煙,心頭湧起了一股暖流。”
  此時的“天幕”讓我想起了學生時代放電影的銀幕,腦海中電影膠片般串聯起如煙的往事,映現出一個個溫馨甜蜜的圖景。 
  那時,我讀高一,二弟讀初一。週六下午上完兩節課,我們用腳板丈量著二十多公里的回家的路,從永春三中回到了我們家竹溪村。此刻,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到家的興奮戰勝了一路的疲憊,尤其是當我們看到竹溪瓷廠橋頭高高懸掛著白色電影銀幕的時候。
  竹溪瓷廠的工人大多是印尼歸僑,我們背地裡稱他們“番仔”。這些“番仔”說的普通話雖然明顯帶著印尼口音,但時間一長,早已和當地農民融為一體。他們並沒有因為自己是拿工資的工人而覺得高人一等,放電影的時候,農民們帶著凳子搶佔好的位置,他們也沒有意見。
  村子裡也會放電影,但間隔的時間太長,而且是16毫米甚至是8.75毫米的放映機單機播放,銀幕要小很多。瓷廠用的是32毫米的放映機,而且是雙機播放,不僅銀幕大,中途也不需停頓,看起電影來心情特別舒暢。隔個十天半月,只要聽見那些工人的孩子不停地高喊 “場部的汽車來嘍”,就知道北硿華僑茶果場派人來放電影了,我們也跟著高興不已,心裡充滿了期待。
  外婆的家與瓷廠只有一牆之隔,我和弟弟就先到外婆家,告訴她:“我們回家了,要帶一張更長的凳子,幫我們多占兩個位置。”“好,好!”五十多歲臉上刻滿滄桑的外婆滿口答應。其實,用不著我們多操心,看電影的時候,外婆總是忘不了我們幾個孩子和我的父母。若有多餘的位置,她就主動讓給別人坐。出生於廈門鼓浪嶼,跟著築路大軍一路前行,最後嫁到我們村的外婆是一個熱心人。
  父母親看到我們回來了,非常高興。“晚上剛好有電影看呢。你們快點吃,不然就來不及了。”母親邊張羅我們吃晚飯,邊在旁嘮叨個不停。
  電影還沒開始,橋頭西側不甚寬廣的場地上已人頭攢動,旁邊瓷廠家屬樓的樓梯、走廊也擠滿了人。我們的一條長凳坐著外婆、父母親、妹妹、二弟、三弟和我,在這繁星滿天的夜晚,一家人看的是電影,聯結的則是祖孫三代的親情。當沸沸揚揚的人聲瞬間寂靜的時候,電影便開始了。銀幕前面是密密麻麻的觀眾,有的嫌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乾脆就到銀幕的背面去看。當晚的電影是《五朵金花》,那五個姐妹一個比一個漂亮。電影插曲《蝴蝶泉邊》也格外好聽。動聽的歌喉、優美的旋律,還有那引人遐思的歌詞“蝴蝶飛來採花蜜喲,阿妹梳頭為哪樁?”,這些對於正值青春年少的我們,猶如喝了蜂蜜一般,甜到心裡去了……
  如今,外婆和母親已經故去,留下的只是當年曾經的溫馨與甜蜜,以及我們心中深深的祈願:但願她們母女在天堂裡一樣過得溫馨而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