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掠影(七題)

一、做個好樣

 

  “做個好樣!”這句簡短的話語,把昨晚一個鏡頭推到大家面前。
  夜幕降臨,踏著廊道上昏暗的光線,我叩開好友的家門。剛進家門,我就看到了奇異的一幕——
  一個男人躺在沙發上吧嗒吧嗒地抽著悶煙,女人則手拿一部蘋果手機不停地刷著屏幕,聚精會神地看著什麼,而一個孩子則坐在電視機前一塊矮桌前,手握一根筆,時而抬頭看看電視,時而伏案寫寫,臉頰上還掛著一兩顆晶瑩的珍珠,分明是剛剛哭過。還有一個老人坐在茶幾邊不停地泡茶喝茶……這時,除了電視的聲響之外,剩下的就是在座所有人的喘息聲。空氣似乎凝固起來,每個人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沉悶,壓抑,驚愕襲上心頭,一時不知所措,我傻愣愣地站在房門口。稍候片刻,還是那個老人最先開口說話,邀請我進屋坐坐泡茶。
  落座,喝茶,我跟他們寒暄起來。原來,大家都是因為孩子做作業的事鬧翻了天,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剛落下帷幕。孩子要求家長念詞語,給他聽寫,兩個大人各自忙各自的,你推我,我推你,推來推去,誰都不願意念詞語給孩子聽寫。結果呢,小孩子嚎啕大哭起來,搞得大家心煩意亂。老人看不下去,生氣地斥責他們幾句後,就智慧地甩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做個好樣!”
  是的,“做個好樣!”大家捫是否捫心自問:做到了嗎?
  於是,我呼吁:做個好樣!從我做起,從小事做起,從現在做起!

二、孩子,回家

  中午的烈日,烘烤大地,熱浪翻滾。她踩著陽光,挑著一擔稻谷回家。剛從農田裡挑到鄉村公路邊,遠遠地,她就看見她的孩子緊緊抱著一顆大樹,親了親,吻了吻。她二話不說,放下擔子,走到兒子跟前,一邊掰開他的手,一邊好言相勸,孩子,咱回家。
  其實,叫他回家,這不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她已經成自然了。
  這也難怪呀!這“孩子”的叫法,已經不妥了。他是個大孩子,五十開外,人高馬大,天庭飽滿,卻神志恍惚,穿著邋遢,蓬頭垢面,天天背一個大斗笠,挎一個綠色水壺,在鄉村公路上來來去去地走動。要是看到一棵大樹,便會上前去抱一抱,摸一摸。要是看到路邊花壇有鮮花,也會停下來,蹲著花壇邊看上一陣子,甚至摘一兩朵鮮花插在頭頂上,而後嘻嘻直笑,不知他在開心什麼。
  怪可伶的。何故?原來這個人讀書很好,是個高材生。第一次參加高考,僅差一分,落榜了。第二年復讀再考,又差幾分。第三年,第四年……就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落榜,最終承受不了殘酷現實的沉重打擊而精神崩潰……
  母親拉起孩子的手走到這擔稻谷邊,彎下腰,抓起扁擔,直挺腰杆,一擔百來斤的稻谷就落在了一個羸弱婦女的肩上,顫悠悠地走回家。而,那個孩子,卻像跟屁蟲似的,跟在他母親身後,搖搖晃晃地走著,走著……
  路,還要走多遠呢?

三、挺住……

 

  雲彩已在天邊打旋,狗仔早早起床打理家務。他端一盆溫水,剛准備給他媽媽洗臉,就聽見“咚咚”敲門聲。他轉過身子,看到又有一撥志願者來了,就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
  這時,狗仔的嬸嬸聽到說話聲,馬上從隔壁房門走過來搭話。這段時間來,嬸嬸像魯迅筆下祥林嫂那樣逢人便嘮叨起來。她說,這狗仔命苦,說著就用手摸一下狗仔的頭。
  原來,狗仔本有個幸福的家庭,可是,從去年他父親從腳手架上掉下來摔死後,這家就陰雲籠罩。屋漏偏遭連夜雨。前不久,他母親爬上梯子挪移漏雨的屋頂瓦片,不慎從梯子上滑落下來,雖然保住性命,尾椎骨卻摔傷了,正在養傷……
  哎,接一連二的厄運,本想這家要毀了。不料,這等厄事不脛而走,馬上得到報刊媒體關注,及時給予報道。之後,狗仔這家立即得到愛心人士的幫助。從去年到現在,給這家或捐錢或送物慰問的個人或單位絡繹不絕。當地鄉村自始至終不時派人來幫助,甚至連小學生也自發組織送來鮮花或水果之類的東西。那些頭戴紅帽子,臂佩紅袖章,身披紅綬帶的志願者們陸陸續續前來幫忙,從未間斷……
  嬸嬸還沒說完,志願者們已經開始行動了,或掃地,或煮飯,或洗衣,或與孩子的母親交談,要她挺住……狗仔坐在床邊,淚眼盈眶,不住地說:挺住,媽媽!
  狗仔啜泣著。一位志願者摸著狗仔的頭,一股溫暖……
  一縷縷陽光不知何時透過窗戶,溜進了房間,滿屋生輝。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