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雲寺出發

  冬日的陽光,穿過蔥鬱的蒼松,灑在白雲寺的紅瓦上。習習的山風,在寺廟的石埕上逗留,牽動我的衣袂。一個智者的名字,引發我的思緒,邁開尋訪的腳步。始建於北宋的白雲寺,安詳,樸素,在鋪滿陽光的石埕一角,一棵茶樹孤獨地生長著,幾朵茶花傲然開放,在蔥蘢的綠色中顯得十分耀眼。
  嘉靖六年丁亥年(1527年)10月26日,泉州南門秀才李白齋喜得一子,這就是李贄。幼年時的李贄因家庭困窘,常常回到祖籍南安榕橋胭脂巷,在叔叔李章田家生活讀書。叔叔在當地是富庶人家,有田地數百畝,直至今日,李章田墓地前的田野仍被人們稱為“章田洋”。隆冬時節,廣袤的“章洋田”顯得空曠,涼風颼颼,眼前一片空曠。
  李贄7歲啟蒙,喜愛學習。他常常從山下的“胭脂巷”,翻越十里山路,來到白雲寺看書習文,12歲那年,他在這裡寫下了人生中第一篇論著《老農老圃論》,轟動鄉里。他的思想學說之火花,在這僻壤中萌芽。
  跨進白雲寺的廂房,一尊老年李贄的石像安靜地坐於書桌邊,我久久凝望著,目光在這位聖者充滿智慧的頭顱徘徊,其深邃的眼睛、飄逸的鬚髯,散發著古樸的藝術氣息,微微上翹的嘴角,似乎在闡釋他對世事最自我、最真實的態度。我靜靜地聆聽,彷彿聽到陣陣誦經聲,聽到天井落下的雨的滴嗒聲,聽到穿堂而過的山風的腳步聲。少年李贄的讀書聲抑揚頓挫,韻味十足,從白雲寺出發,輝縣、北京、南京、姚安、麻城,都有李贄那帶著閩南口音的讀書聲。
  當時的望族李家,捐資修建白雲寺的大殿,李贄每到白雲寺,住持長老總是十分客氣。白雲寺香火鼎盛時期,曾有僧眾數百人,在當地極有名聲,傳說當年寺匾“白雲寺”即為李贄所題。李贄在白雲寺讀書時,有個很有學識的游僧來此,聽說李贄很有才華,便有意試探,出了上聯:“僧游雲隱寺,寺隱雲遊僧。”此聯乃迴文句法,順著念,倒著念,其文完全一樣。一時李贄陷入沉思,他回過頭看到大殿菩薩,似乎得到菩薩的啟迪,便脫口而出:“人過大佛廟,廟佛大過人。”游僧聽後,嘖嘖稱奇,當他得知眼前的年輕人正是泉州才子李贄李卓吾時,更是佩服不已,連連推舉他為白雲寺寫寺匾。李贄推遲不過,揮毫寫下“白雲寺”三個大字,眾僧人見李贄的字寫得渾厚有力,氣勢如虹,不禁大叫絶妙。
  後來,李贄寫的寺匾一直掛在白雲寺門首,可惜一場大火燒燬了白雲寺,後人無法一睹李贄所題墨寶。
  李贄在南安榕橋胭脂巷期間,常到田間地頭走動,鄉間的一草一木,一事一物,他都十分好奇。石磨、紡車、水車,在他眼裡,是那樣的神奇,引發他陷入思考。他虛心請教老農,學習農事。農人收割稻穀時,他也拿起鐮刀,下田刈禾。汗水在驕陽的催發下,聚成許多小河,從他的臉上、身上流過,農人的艱辛和勤勞,在李贄幼小的心裡泛起漣漪,讓他更加瞭解“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義。
  榕橋的農村生活,給了他啟示,他飽蘸濃墨,思緒從筆尖流露出來。《老農老圃論》論述的獨特思想,在白雲寺誕生,飛向遠方,飛向廣闊的世界。
  從南安榕橋走出去的李贄,後來成為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文學家,著有《焚書》、《續焚書》、《藏書》、《史綱評要》等,是影響中華五千年文化的82位名人之一。